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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1月19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憲問》#25

《論語.憲問》25
蘧伯玉使人於孔子。孔子與之坐而問焉,曰:「夫子何為?」對曰:「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。」使者出。子曰:「使乎!使乎!」

白話譯:
蘧伯玉派使者訪問孔子。孔子請使者坐下,然後問:「蘧先生最近在做什麽?」答:「他想減少錯誤,但沒做到。」使者出去後,孔子說:「好個使者!好個使者!」

農曆春節快到了,先祝各位朋友同學來年,一切順心。

春節回家,我也將停筆幾天。

來,這篇,其實有點讓人搞不清楚,這是要藉著「事件」表達什麼內在意義。
其實,可解釋的隨意性是很大的。

先從古注看起,這是我年輕時學古典,老師嚴格教我們的方法,至今受用無窮。

【宋】《章句》:
夫子,指伯玉也。言其但欲寡過而猶未能,則其省身克己,常若不及之意可見矣。使者之言愈自卑約,而其主之賢益彰,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,而善於辭令者矣。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。

與其說孔子在談伯玉,不如說,孔子看到了這位「使者」身上的某種特質。這種特質,孔子忍不住想「表揚」一下。

但對我們而言,想知的是,這「表揚」是要表揚什麼?

「使者之言愈自卑約,而其主之賢益彰」。
這裡有一種「人世間」的道理,某種「以弱勝強」的人世間的某種效應。這往往也是德性的效用呈現形式。

古人說儒道互補,又說儒道互通,有已也。

但我更看到的是:「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」。這真的不容易。

你的朋友看到了你什麼內心深處最大的信念嗎?如果有,而你的朋友又能講出來,那真是人世間一樂也。

識人不易;而又能「深知」更難。

孔子在讚嘆這種人世界的某種深刻的關係,如今居然活生生的在他的眼前上演,在他的眼前展示。

能不讓人讚美嗎?

德性真的不是水月空花,而是能在人世間被呈現的某種莊嚴。

2020年1月16日 星期四

《論語.憲問》#24

《論語.憲問》#24
子曰:「古之學者為己,今之學者為人。」

白話譯:
孔子說:「古人學習是為了提高自己,今人學習是為了炫耀於人。」

這句,對於我如何去思考和解讀「古典」,具有奠基性的啟發作用。

啟發性是指,它能讓你「回頭」再想想你認為如此的某些既定觀念和想法,
換言之,人會去思考自己,甚至否定自己。
在否定過程中,人的成長,於是有了新的面向之開展。

因為,這句話,和我們「一般的想法」,不同。

我們不是都認為的說,要去幫助別人,而不要自私自己嗎?
儒家「重古」。
那麼,「古之學者為己,今之學者為人」,不正好相反嗎?
那有強調「為己」的,而不強調「為人」。

我為這題沈思了很多很多年。

來,為己,這「己」是指什麼的己,這己是指「個人的德性之成熟」。
古人,是以人的成熟德性來當作在這世間行為上的判準。

於是,如果是去「為了別人」做什麼事,也是因為,如此做才能更成熟自己的德性。例如,兄友弟恭,是為了讓自己的德性更成熟的人生行為之過程。

一件不能成熟自己德性的「為別人」,是沒有意義的。你不會去幫別人做壞事。

這就是「為己」。

換言之,為己,為了自己德性的成熟,是所有思考行動的核心。

相反的,如果沒有成熟德性當作基底,去「為別人」更多往往只是去利益自己的好處。
這在「美好」的口號下,往往更傷害德性的成長。

後來,我讀到佛學也類似的思維路數。
大乘佛學強調六渡: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、般若。
這六種修行的方法,看想來好像是「為別人」。
但為什麼要做這六種修行的方法呢,是為了佛學的終極目的:解脫。

換言之,這六種行法是為了「指向自己」,指向自己的解脫的實踐方法。

這也是「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」的同一思路。

2020年1月15日 星期三

《論語.憲問》#23

《論語.憲問》#23
子曰:「君子上達,小人下達。」

白話譯:
孔子說:「君子心懷德性,小人心懷自我利益。」

這篇,一看就八股的不得了。

大概,我們都聽煩了,什麼上達、什麼下達。有時,都覺得講夠了沒有。

不過,到底什麼是「上達」呢?
可能你也未必仔細去「思一思」。

佛學的修行強調:聞、思、修。
思,是思考,是撿擇。你要去思考一下,你所聽到的,即「聞」。

這是一種修行哦,亦即,在聞、思的過程中,生命是會「跟著轉變而向上的」,而不只是一種腦部運動而已。

【宋】《章句》:
君子循天理,故日進乎高明;小人殉人欲,故日究乎汙下。

這也講得太嚇人了。

對我而言,人願意打開自己,願意讓自己比「既有的自己」更好,亦即,用西方哲學語言,人去「超越自己」。就是上達。

相反的,認為現在這樣是最好的,是一定對的,不願意再打開自己的另一種可能性的變化,就是下達。

上達,不容易啊。人要否定目前的自己,才有可能讓另一種生命的可能性出來。

2020年1月14日 星期二

《論語.憲問》#22

《論語.憲問》#22
子路問事君。子曰:「勿欺也,而犯之。」

白話譯:
子路問怎樣對待長官,孔子說:「不要欺騙,可以犯顏直諫。」

這篇,不好講。因為,我們需要一迂迴性的談法,才能講出文字「表面之外」的東東。

純就文字而言,這篇是很八股的。
子路問:要如何和長官相處?
孔子答的也不讓人意外:就是不要去欺騙長官,要把真正的事實講出來,儘管長官可能不高興。

三國時期魏國何晏《注疏》就是如此解:
孔曰:「事君之道,義不可欺,當能犯顏諫爭。」

但宋代人的看法就不同了。《章句》:
范氏曰:「犯非子路之所難也,而以不欺為難。故夫子教以先勿欺而後犯也。」

三國何晏的說法,重在「事君」這一件事。
宋代朱熹的看法,重在「透過這件事,如何讓人的人格更為成熟與圓滿」。這裡,看重的是「德性的成熟過程與修行」。

論語是「對話體」。亦即,這不是一本談「理論」的書,比方說「事君」要有什麼「相處的理論」。
而是,因不同的人的特色,於是就講了什麼話,針對一個人的特色,讓他「醒悟了」什麼。

子路是很拼的人。所以,「犯非子路之所難也」。換言之,要拼著去和長官講什麼,對子路而言是小事一件。

但相反的,正因為子路很拼,這過程,為達目的,大概不可避免會有「欺騙」的過程。
不去欺騙別人,對子路更難,所以,孔子講了這句。

把「子曰:「勿欺也,而犯之。」」當作某種社會學式的法則,並不是讀論語最好的讀古典心態。
而是,從這事件中的對話中,孔子告訴我們如何在一般日常生活中,去修行,讓自己的德性更圓滿。

欺騙是不好的,但我們往往以某種「偉大的理想」來自我說服自己。

如何,從這裡轉出來,如何不要自我欺騙,
這「修行」過程,生命會變化,德性會增長,人的能力是會變得更好的。

修行,都是從自己「最不願意去揭開自己」的那一面,下手的。
所以,生命才會產生跳躍式的向上變化與提升,處事能力也就水漲船高。

2020年1月13日 星期一

《論語.憲問》#21

《論語.憲問》#21
陳成子弒簡公。孔子沐浴而朝,告於哀公曰:「陳恆弒其君,請討之。」公曰:「告夫三子!」孔子曰:「以吾從大夫之後,不敢不告也。君曰『告夫三子』者。」之三子告,不可。孔子曰:「以吾從大夫之後,不敢不告也。」

白話譯:
陳成子弒齊簡公。孔子沐浴後上朝,向魯哀公報告:「陳恆把他的君主殺了,請討伐他。」哀公說:「向三位大夫報告吧。」孔子說:「因為我做過大夫,不敢不報告。君主卻說出『你去向三位大夫報告』的話!」孔子衹好向三位大夫報告,他們不同意討伐。孔子說:「因為我做過大夫,不敢不報告。」

有時,我都會想,為什麼要記下這一孔子的事件。
孔子一生,可以談的事,應不少吧。

到底,記錄者,想要表達什麼?

儒家,並不是宗教,換言之,儒家對這世界,如有什麼價值上的評價,都是以「這世界發生的事」來進行論說的。
而不是靠著某種固定的教義來談。

所以,對於事件,要如何解釋,往往是儒學者們重要的考驗,這考驗是指:能從事件中談出什麼呢?

《章句》:
臣弒其君,人倫之大變,天理所不容,人人得而誅之,況鄰國乎?故夫子雖已告老,而猶請哀公討之。

記錄者看到一位為了人生的理想不斷的在追尋的老者,孔子。

「故夫子雖已告老,而猶請哀公討之」, 寫得蠻動容的。

這就是儒學之所以和其他的學派、宗教,不同之處。

這一種活生生人的「形而上精神」,也可以用抽象的語言來定型下來,就是後來的中庸的語法:
自誠明,謂之性;自明誠,謂之教。誠則明矣,明則誠矣。唯天下至誠,為能盡其性;能盡其性,則能盡人之性;能盡人之性,則能盡物之性;能盡物之性,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;可以贊天地之化育,則可以與天地參矣。

2020年1月12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憲問》 #20

《論語.憲問》 20

子曰:「其言之不怍,則為之也難。」
***
白話譯:

孔子說:「說話大言不慚,做起來就難了。」

這是對人生經驗的某種判斷用語。

好像不怎麼樣?

看看古注:
《疏》
馬曰:「怍,慙也。內有其實,則言之不慙。積其實者,為之難。」

重點不在說了什麼,而是「內有其實」。

人是不是有什麼真本事,在其自己。

而這也正是最難之處:積其實者,為之難。

因為這要積年累月的功夫和功力。

從某個角度而言,人是不是講大話,有時候也難說,因為有時真的是志氣。

但,一個人自己的內部是不是有東西,自己則是明明白白。
一點也無法騙自己。

與其說是大言不慚,倒不如說:大言不慚的騙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