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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3月31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泰伯》 #20

《論語.泰伯》 #20
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。武王曰:「予有亂臣十人。」孔子曰:「才難,不其然乎?唐虞之際,於斯為盛。有婦人焉,九人而已。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。周之德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。」
***

白話譯:
舜有五個能人而使天下大治,武王說:「我有十個賢才。」孔子說:「人才難得,難道不是這樣的嗎?堯、舜、武王時期,人才最多,也不過如此,武王的十個賢人中還有一個女性。周文王掌握著國家三分之二的面積,卻仍然服從領導。他的品德,真算至高無上了。」

人才難得。
這一篇,是這個意思。

但什麼樣的人,算是人才?
孔子會如何去處理這一提問?

《章句》:
馬氏曰:「亂,治也。」

周代,被提出當作探討的案例。這次,這主角是周文王。

孔子從什麼角度來讚許周文王?
「三分天下有其二,以服事殷」。

《章句》:
范氏曰:「文王之德,足以代商。天與之,人歸之,乃不取而服事焉,所以為至德也。

文王。
那時,手中有武力,人民也支持。客觀判斷而言,是可以打下商朝,奪取權力。
但,他仍然沒有去進行權力奪取的行為。

當然可以有各種解釋啦,……。

孔子用「至德」兩字來稱許這過程。

為什麼這是「至德」?為什麼不是八股或冬烘或是沒種?

對孔子而言,他看到的是:
當你有能力以外在的力量去遂行你的意志時,你願意再給別人一點機會,這真是難啊。

給別人一次機會,會有多少風險和後果呢?沒有人知道。
但,就是這樣,
人在有總總權力的當下,仍會對某種「形而上的價值」服膺,這真是難中之難。

沒有權力時,要身服於某種形而上的理念價值時,太容易了。簡單像是吃草莓蛋糕。

但當你有權力時,還願意多想一下什麼形而上的價值,那就是難得了。

但是,所以呢?這又如何?

沒話了,我個人只能很「迷信的」說:
《易經.坤卦.文言曰》:「積善之家,必有餘慶;積不善之家,必有餘殃。」

2019年3月28日 星期四

《論語.泰伯》 #19

《論語.泰伯》 #19
子曰:「大哉,堯之為君也!巍巍乎!唯天為大,唯堯則之。蕩蕩乎!民無能名焉。巍巍乎!其有成功也;煥乎,其有文章!」
***
這是對堯的稱讚。

從前面幾句來看,這和道家很像。

論語:
大哉,堯之為君也!巍巍乎!唯天為大,唯堯則之。蕩蕩乎!民無能名焉。

道德經:
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,行不言之教,萬物作焉而不辭。

但,最後這一句,儒家的本色就出來了:
其有成功也;煥乎,其有文章!

《章句》:
文章,禮樂法度也。……唯堯則之以治天下,故民無得而名焉。所可名者,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。

只有文章制度,才能談教育。
只有文章制度,才能談人性的舒養與實踐。

文章制度當然不是死的,不會變的;
但一定要有文章制度,人才有下手處,才有去實踐的可能性,才能在其中讓生命有所涵養與舒發。

六藝,此也。

「讀書」,對我的教學立場而言,也是如此。

人,可以透過讀書這媒介,來改變自己。
這一過程,本來就是修行的過程,因為你會在跟書本打交道的過程,看到改變自己的可能性。

我是大學老師,我當然用「讀書」這種行法來讓你自己改變自己啊。

當然,那不是唯一的方法。

但,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,你又何必然來教室浪費生命呢?

如果,大學對你而言,是一個摸索的過程,
真的,
對「讀書」這檔事有一分尊重,你就有可能獲得一分利益。

「不要去嘲笑想讀書的同學」,真的,同學,
斷人法身慧命,罪莫大焉。

2019年3月27日 星期三

《論語.泰伯》 #18

《論語.泰伯》 #18
子曰:「巍巍乎!舜禹之有天下也,而不與焉。」
***
這句其實很道家的。
傳統學問中常說儒道互補,就此。

核心在於「與」要怎麼解釋?

與,是參與。

你參與了很多事,你參與了很多過程。
你在「參與中」,你是在一種什麼樣的狀態,所以你感覺你在「參與」?

一個最明顯的前題是,你一定有所「目的」。
先不論這是什麼目的,反正你一定有目的,你才會參與。

好啦,目的又是什麼呢?
哈。
我會不會問的太超過了。

來,依胡賽爾的說法,目的就是你的心中有「對象性的」東東。

不與,一定是不參與嗎?
還是說,人,可以心中沒有「對象性的」目的而「去做」什麼事呢?

老太太跌倒,你看到了,去扶一把。
在這一電光火石的過程:
你心中有老太太這對象嗎?還是,老太太只是誘發你去做某事的媒介而已。
此時,
老太太是一種「沒有對象性的具體存在」。
而你是去做的目的是一種沒有對象性的目的。

其實《道德經》是 如此表達同一「心法」的:
「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,是謂玄德」。

很好,但你目前做不到。真的。我也一樣。
但,人有做得到的潛力,所以談「修行」才是有底氣的談。

2019年3月26日 星期二

《論語.泰伯》 #17

《論語.泰伯》 #17
子曰:「學如不及,猶恐失之。」
***
這種老話,你煩,我也煩。
好像,有講等於沒講。

白話譯:
孔子說:「學習要有趕不上的心情,趕上了,又怕被丟失了。」

很八股,對不對。

你不會這樣學習,我也不會。這樣「學習」,根本就是一種自我傷害。

不過,到了我這種年紀,讀《論語》,心中的疑情往往是這樣想:這孔老夫子為什麼「要這樣子的提問題?」

這是在一種什麼 樣的思慮背景結構之下,所以「這個問題」就跳出來存在了。

用海德格爾的提法:
如果這句子是「存在者」,那麼這「句子存在者」的「存在」是什麼?
亦即,是什麼決定了「句子是如此的被說出來」?

到底什麼狀況下,這句子會對我們是有意義的?

「學如不及」,這裡有一個「如」字。

如,很有意思,例如,祭神「如」神在。
那到底在不在?

學如不及,那到底有及沒有及?

來,以下是我說的:

學,本來的背景結構就是:「如不及」。
既不是及也不是不及。
而是,在「如不及」中才會有「學」。

所以,「如」對著「猶」字。

這是辨證的。
例如,《道德經》:智者不言,言者不智。
那到底要不要「說」呢?不要說,卻又寫出來。這是幹什麼?

又例如:煩惱即菩提。

只有,「不及」狀況下,才能有「學」跑出來。不及,是學之所以要被提出的「背景結構」。

這兩者是「共在」的。於是,猶恐失之,是必然的經驗現象之副作用。

所以,要問的是:你在讀書時,有「不及」的感受共同存在嗎?

如果沒有。那大概是準備明天的考試。

2019年3月25日 星期一

《論語.泰伯》 #16

《論語.泰伯》 #16
子曰:「狂而不直,侗而不愿,悾悾而不信,吾不知之矣。」
***
白話譯:

孔子說:「狂妄而不直率、幼稚而不老實、看上去忠厚卻不講信用,我就不知要如何去教了。」

《章句》:
侗,無知貌。
愿,謹厚也。
悾悾,無能貌。

吾不知之矣,《章句》講的挺嚴重的:「吾不知之者,甚絕之之辭,亦不屑之教誨也。」

我想,不屑,可能未必,這是一位當老師的「同理心」來猜想。但,要怎麼以老師的姿態去和同學相處,這就是挑戰了。

人與人之間,未必要以老師的姿態來相處,而形成師生關係。真的未必啦。

師生關係,對一位老師而言,是有壓力的。
因為,你要對「他人」日後變化的可能性,或多或少要扛責任,反正跑不掉。

如果可能,我還更願意以「朋友」關係來相處。
反正講也是講,
責任你自負!

但,當一位「他人」,以同學的姿態,「誠心」不掩飾地來與你請教時,
你卻無法讓自己是一種「朋友」關係,而必須是「老師」的姿態。
某種責任就是「當下成形了」。
如果你迷信一點,「因果」就要扛了。

講錯一句話而誤人子弟,要扛下什麼「因果」呢?想都不敢想。

所以,我一直都自覺,當老師的不下地獄,機會不太。
有多少你講出去的話,你自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呢?

但,身為老師,卻必須講,不管你自己有多少自信。

但,如果你是,「狂而不直,侗而不愿,悾悾而不信」的態度現前,
那一位老師就完全的不用扛起「老師」的姿態。

因為,你無心,我因果就無從扛起也 。

「吾不知之矣」,有時,是呼了一口氣。

2019年3月24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泰伯》 #15

《論語.泰伯》 #15
子曰:「師摯之始,關雎之亂,洋洋乎!盈耳哉。」
***
「亂」是指音樂的最後一章。

意思是,
魯樂師名摯的這位樂師,他所做的音樂「關睢」,到了最後一章也是很好聽。

孔子在這裡,有對「音樂」進行層次高低檔次分類的意思。「關睢」是高檔的意樂,而且孔子也聽得很感動。

這裡有三個問題:
一、音樂有檔次之分嗎?
二、高檔的音樂就不好聽嗎?
三、不同檔次的音樂,對人的影響是不同的嗎?

我們這時代喜歡說XX都平等,意思是XX都沒有質性上的區別,XX都是沒有差異的。
我們這社會追求沒有差異的社會價值。

雖然,我們的口號恰恰是顛倒的「尊重差異」。
說是尊重差異,其實是「除消差異」。

***
一、
音樂是有差異的。
古典的和流行的,就是不同。

二、
古典的大部分的人聽不進去,
但如果你對古典音樂的音樂感有感受了,古典音樂好聽的很。

三、
聽什麼音樂,的確,和某種人格性的變化,是有相關的。

以上是我個人的人生經驗。
我知,那是和時代主流觀念不同的。

但,如果你真的有在聽音樂,
或許,我講的,我親自感受的,更接近你真正的音樂經驗。

老話,我常講的,
同學,去試著聽聽古典音樂,
有一天你聽下去了,
那是一種不同的音樂層次美感。

透過音樂的變化,你可以感受,人的層次也是可以變化。
就是因為人的層次是可以變化的,
我們才有「努力」的必要。

2019年3月21日 星期四

《論語.泰伯》 #14

《論語.泰伯》 #14
子曰:「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。」
***
這句,很難講。

用粗俗的話語,
沒有那個屁股就不要坐那個位置。

但這與我們現代的「講求批判」的時代風氣,
未必可以那麼的講得通。

我常在為這種句子,在想:
是不是孔子不知道批判的重要性呢?

當然不是,論語本身就很有革命性的,
論語裡面的很多句子,就是對那時代風氣的批判。

但,為什麼,孔子會如此說呢?這是一種講了就會被罵個半死的句子啊。
我不相信孔子會不知道「後果」。

但,為什麼要講?

《注疏》:
孔曰:「欲各專一於其職。」

《正義》:
正義曰:此章戒人侵官也。言不在此位,則不得謀此位之政。欲使各專一守於其本職也。

這裡,的確也談出了個問題:專業化知識,專業化技能的問題。

在人類文明社會中,「專業化的技能和知識」是必要的存在,醫生,寫程式的工程師……。

我們如何去看待,我們一般人和這些專業知識的關係?

所謂的批判精神,那麼,「批判」和「專業知識」之間的關係是如何呢?

是不是只要有批判精神 ,就可以淩駕於「專業」之上呢?

這是個嚴重的問題,不是嗎?

我們這時代是群眾的時代,是「人民」的時代,
所以有一堆「人民XX」來充當「專業的位置」,
但這對嗎?
要如何討論?

但這個時代,只要聽到「人民XX」,有那個人不是嚇到屁滾尿流呢?

咦,人民XX,什麼都有,就是沒有「人民醫生」。

什麼是「人民醫生」呢?
就是說,人生了什麼病,是由「電腦抽籤出來的人民醫生」,在「專業醫生」指導之下,大家投票出來的。

你敢去看人民醫生嗎?哈。

子曰:「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。」

但,所以呢,就都不能批判嗎?

我想孔子這句話是說:
讓專業的來批判專業的。

2019年3月20日 星期三

《論語.泰伯》 #13

《論語.泰伯》 #13
子曰:「篤信好學,守死善道。危邦不入,亂邦不居。天下有道則見,無道則隱。邦有道,貧且賤焉,恥也;邦無道,富且貴焉,恥也。」
***
這是有點老掉牙的話,不是嗎?
我以前在讀的時候,大概也馬上就翻過去了。

慢慢的,我就會停下來,想一下,為什麼老夫子要講這些老八股,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這些是老套的話?

慢慢的,人生閱歷多了,就知道。這些,都是「你知道,但你很難做到的事」。

「篤信」的篤
好學的好
守死善道的死守
……

慢慢的,想的是,如果這些是很不錯的,為什麼「人」很難的去做出來。

慢慢的,「了解」和「做出來」之間的差異,也就進入了我的思考圈。

慢慢的,我對傳統文化中的某些字眼,例如「修行」,就開始有感覺。

原來,很多不是知道就了事的。
人,需要某種「修行」式的自我練習,生命才能有某種變化,這些變化才能讓人有足夠的力量去踐履。

哦,貪嗔痴慢疑,也是與人俱隨的。

承認了人性結構中的不完美,倒是繞了一段歲月,才能讓自己甘願去相信。

但,也如此,生命的踐履才能是活力的,那就生命又產生了變化。

2019年3月19日 星期二

《論語.泰伯》 #12

《論語.泰伯》 #12
子曰:「三年學,不至於穀,不易得也。」
***
先看白話譯:
孔子說:「學了三年,還無法有自己向著更好自己的改變,很少有。」

《疏》:
穀,善也。

宋儒張載:「學以變化氣質」。

宋代這句的「氣質」,並不是指我們現在所談的那種「靈性」的氣質,
相反的,在宋代,「氣質之性」是對立於「天地之性」的概念。

氣質之性,更強調著「經驗界的自我」,換言之,是和氣質、個性、個體習氣有關的自我。

讀書,是「心靈」之事,但「讀書」卻是一種過程,在這過程中,如果你有讀對,有讀進去,你的心志會專一,心志專一的過程,人的「氣質之性」是會變化的。

換言之,你也可以想像,宋儒的「讀書」,可以等同於現代的「瑜珈」,是一種可以變化「身」「心」的媒介與方法。

讀書,如果你有做對,不是一種把「知識」塞到腦袋的過程,而是一種對之「理解」、「思考」與「運用」的過程。

這種「過程」,
正如同騎腳踏車的「練習」過程一樣,會對人的某種潛能誘發,人會有一些和以前不一樣的變化。
想想,你會騎腳踏車,那是不是一種「以前沒有」的新變化。

如果用佛學的術語,這方法也可以說是「觀」,止、觀的觀。
透過「思維」,「專心一致」於某種主題,這種「專心一致」會「變化氣質」。

《華嚴》:善用其心。我是如此理解的。

2019年3月18日 星期一

《論語.泰伯》 #11

《論語.泰伯》 #11
子曰:「如有周公之才之美,使驕且吝,其餘不足觀也已。」
***
驕且吝,為什麼在孔子眼中,是如此的具嚴重性?
都像周公一樣了,只要有了驕且吝,其他的就不用再說了!

人的「不好面」很多的呢?
依佛學而言,貪、嗔、痴、慢、疑,都是嚴重的「不完美性」。

那麼,
「驕且吝」,有沒有什麼質性上的不同,
這不同,同時也可以說是儒家某些重點不同上的特色。

《章句》:蓋驕者吝之枝葉,吝者驕之本根。故嘗驗之天下之人,未有驕而不吝,吝而不驕者也。

換言之,這兩者是相互依待的,相互發生的共在體。
但這兩者有什麼可解釋的「本質性」嗎?

有,這兩者,對主體而言,就是「停止自我變化」的開始。

驕且吝,都是具有「夠了」以及「不要再變了」的人格質性。

對儒學而言,人的德性踐履,是要不斷的日新又新,「茍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」;
這也沒有那麼嚴重啦,
你在日小常生活中一定可以看到再讓自己更好的地方,那就去做吧。
如此而已。

在這過程中,在潛移默化中,人的生命的檔次,就不知不覺的翻上去了。

真的,儒家就是如此的行法而已。

但這一行法,最怕你覺得你「夠好了」,「要停止一下了因為到了某種烏托邦了」。

人,不可能是聖人,只要有血有肉的人,
人,一定有七情六欲,喜怒哀樂。

就在人世間,就在人的生活舉止間,讓我們為自己不斷的為自己改變一下:
滾石不生苔,流水不腐,戶樞不蠹。

就儒家而言,人最怕的,就是用棒棒的口號,讓自己停在那裡。

2019年3月17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泰伯》 #10

《論語.泰伯》 #10
子曰:「好勇疾貧,亂也。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,亂也。」
***
這裡有二條人生行為的觀察。

一、好勇疾貧
二、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

但指向了同一種性格狀態,亂也。

首先,亂是指什麼?

我個人傾向於解釋為:控制不住的內心紛亂。

至於,「控制不住的內心紛亂」會有什麼作用於個人或社會,就不是我能談的了。

重點是,為什麼是這二條?

可以讓人內心紛亂的事,多著呢?
好想去買 leica,也會讓我內心亂了一陣子呢?貴啊。

孔夫子看重這二條,有什麼道理嗎?

好勇疾貧,是這樣的一種人格狀態:好勇之人而患疾已貧賤者;即,:很勇敢,但又受不了自己很窮。

人而不仁,疾之已甚。是這樣的一種人性狀態:惡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。即,對人太苛,無法容人的缺點。

不管是對 自己或是對別人,反正都是以一種「二分法」的姿態去處理。不是你錯就是我對。二者之間,沒什麼好說的。

無法容人,人與人之間沒有空間。

沒有空間,人就沒有變化的可能。

修行,談的就是變化的可能;信仰,要的是變化的可能;德性實踐,也是在於變化的可能。

自我變化的可能;這也就同時使得別人變化的可能,成立。

沒有對自己變化可能有信心,有經驗的人,是無法相信別人的。
在這種人生狀態下,你活得太苦了,不亂,才有鬼。

但話又說回來,你如何可能相信別人有變化之可能?
你一定能相信嗎?

不要說你會喊尊重別人,多元價值,於是你就會啦。
還遠著呢?
喊得愈兇,愈容不下別人的,多的是,甚至是更多。

如果你沒有某種信仰或德性實踐之經驗,使自己之改變被自己經驗到,
你相信別人的信心是值得懷疑的!往往只是喊喊而已。

2019年3月14日 星期四

《論語.泰伯》 #9

《論語.泰伯》 #9
子曰:「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」
***
這是孔子以前被批判時,被貼上封建標籤的經典句子之一。

很多人都試著用更合乎現代主流意識形態的說明,來重新詮釋這個句子。
例如下列的白話譯:
孔子說:「群衆贊同的,就要執行;群衆不理解的,就要向群衆解釋清楚。」

這真是胡說八道了。

句子原意就是:
老百姓可以讓他們去做事,但不能使他們了解為什麼。

「不可使知之」,《疏》:可使用而不可使知者,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。

「不能知」,是的,真的是不能知啊,真的是「沒有能力」去「了解」。

古代大部分的人都是和「讀書」無緣的,他們並沒有什麼知識上的、邏輯上的、思考上的被訓練出來的能力,
當然無法使他們去了解一些更深層思辨上的東東。

「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」,那是當代社會結構狀況下的真實反應。

不然呢?
你會去跟國小一年級的解釋批判理論與媒體社會的關係嗎?
大四的都不一定會呢?

但,所以,我們就可以推論說:孔子認為百姓是不可教的。

沒有吧。從這句推不出來啦。

論語是對話體,這句 一定有前後文,但我們看不到了。只錄下來了這一句 ,
但這一句 ,是真實現實的寫照啊。
有什麼不對?

真的,我完全看不出來。

來,新聞系的,你上電視新聞之前,需要了解電視的「電磁學」原理嗎?

「時值21 世紀初,舉凡手機、筆電、數位電視、GPS 導航機、悠遊卡等早已是人. 們日常生活中不可 ... 天線的基本原理,便得從電磁學的發展談起」,
你手機用得那麼爽,你會電磁學原理嗎?

說你使用手機是: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,不是很對嗎!

這時代的人,最喜歡不看現實的談文青。
因為這有道德張力,很爽的。
但,同學,你要付出代價的。

代價就是,除了文青句子之外,什麼都沒有了。

2019年3月13日 星期三

《論語.泰伯》 #8

《論語.泰伯》 #8
子曰:「興於詩,立於禮。成於樂。」
***
這是我大學時王淮老師講論語,讓我徹底對古典的觀點,完全換了角度的句子之一。

興、立、成,代表著人生成長的三階段。

興是,在正變化摸索自己的過程;
立是,找到了自己對人生的定位;
成是,在這定位中,讓自己的生命開出最漂亮的風景。

還記得那句嗎?有點像:
吾十有五而志于學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…

但重點是,三個階段,人所依賴去變化的「外在幫助」是不同的。

興 → 詩
立 → 禮
成 → 樂

詩的特色,《章句》:其感人又易入。…所以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,而不能自已者,必於此而得之。

「不能自己者」,這句最重要。
你有那種「不能自己者」的感受過嗎?

血氣方剛的東東是「不能自己的」嗎?
當然不是,對,那會來的兇猛,但更重要的是,你會膩的。自動會膩。

有一種不能自己的東東,往往是更「形而上的」,它來,你無法控制,它不走,你也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更重要的是,這過程,它會徹底的改變你的「檔次」。

讀書,其實很接近這過程,讀「文學」,也容易有。

立,即要定位自己之際,要的是什麼?禮。

禮是?禮是「自己克制自己」。

搞懂了立,就是有能力自我克制。即,自制。
真正的禮,都是自律的。

老話:
康德:自由即自律。《章句》:所以能卓然自立。

成?和音樂有什麼關係?

音樂的本質是:《章句》:更唱迭和。即,某種「和協」之質性。

成,不是自己是什麼?而是,「和別人」和成了什麼?

年輕時,我不太理最後一句。就音樂嗎?不是聽來爽的嗎。和成有什麼關係?

後來聽迷了古典音樂,才懂。
音樂之所會讓你有感,正在於你和音樂處於一種和協之中,「和順(《章句》)」之中,而不是被刺激之中。

2019年3月12日 星期二

《論語.泰伯》 #7

《論語.泰伯》 #7
曾子曰:「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。仁以為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後已,不亦遠乎?」
***
這一章節,曾子的話很多。

不知道你有沒有觀察到,同樣二位儒者,但給人的感受不太相同。
孔子其實蠻「生活的」,有些日常描述挺人性的;
曾子就有點嚴肅,都是講的很讓人想「 立正」起來的話。

但,無妨。儒門,本來就很重視「個己性」的。
重視私有性的感受,是古典傳統儒學作品中會散發出來的味道。
孟子也是啊,雄辯滔滔的。

但,儒門就是儒門,在重視個體性之特色外,也一定有其共同性。
曾子完全體悟的很清楚,就是這句:死而後已。

儒門的修行是奮鬥一輩子的事,因為德性並沒有什麼100分之事。

儒門是從德性的踐覆下手的,
而佛學是從知識論下手的。

儒門是從個體德性再談到智慧之啟發;
而佛學是從解脫智慧再談到培養善根自性。

一位對儒學有某種肯定性信仰的人而言,如我,
看到聰明的學生很開心,
但看到有「德性」的同學,會「窩心」。

但,有時,也會有點小小的痛心:死而後已,不亦遠乎?

儒學是沒有天堂的,沒有極樂世界的,沒有最後不會變動的烏托托邦。
所以,如何可能:死而後已,不亦遠乎?

如果你沒有從德性踐覆之中得到生命成長的「樂」,這是私有性,
如果你沒有感受到個體性的德性踐履之樂,那你是走不下去的。

走不下去,所以你就罵儒學「封建」。

真的,如是。

2019年3月11日 星期一

《論語.泰伯》 #6

《論語.泰伯》 #6
曾子曰:「可以託六尺之孤,可以寄百里之命,臨大節而不可奪也。君子人與?君子人也。」
***

這很美。
但我做不到。

但說做不到,又不是這種要我去「長出翅膀」那樣的是一種絕然性的做不到。

這是哲學概念中的「實然」。

你知道,你「應該」是可以做得到的,
亦即,
理論上,你想做到是可以的。

這是哲學概念中的「應然」。

應然,是一種理念,一種懸在你前頭的理念;
它指引著你去行為,
但未必一定一次就可以做足。

應然,是目的性的,所以,人有應然,它讓人活著有一種「力量」,
一種召喚的力量。

但,應然,卻又是發自內心的,而不是外在給予的。
是自律要去做的,而不是被強迫的。

倫理是應然的;
價值是應然的;
意義是應然的。

你永遠在朝向著它而「運動」,在「自我變化」。

所以,易經這句,就可以被理解了:
《易經》乾卦:「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」。

所以,能如此「不息」,下列的句子也就在理解範圍之內:
坤卦:「地勢坤,君子以厚德載物」。

說,做了什麼之後,就會「永遠地」幸福快樂的這種東東口號,
都是用來騙你的。

真的!

2019年3月10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泰伯》 #5

《論語.泰伯》 #5
曾子曰:「以能問於不能,以多問於寡;有若無,實若虛,犯而不校,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。」
***
先看白話譯:
曾子說:「自己才華橫溢卻向一沒人請教,自己知識淵博卻向一般人請教;有知識卻自認為自己沒知識,有才能卻自認為沒才能,從不計較別人的無理冒犯。從前我的一個朋友就是這樣做的。」

那個朋友是:顏淵。

這篇我是這樣看的,顏淵的好,很多人都知道。

但,顏氏好在那裡呢?你不一定講出的出來。

為什麼講不出來,因為你並沒有觀察出來。

為什麼你沒有觀察出來,因為你根本沒有經驗或肚量去欣賞朋友。

你能夠對一位你的朋友,講出他的優點嗎?而且是很棒的優點哦。

很少,我也一樣。

你能講出朋友的缺點嗎?保證你馬上口若懸河。我也一樣。

曾子的觀察項目,是很高檔的讚美。
憑良心講,我們不一定有那種眼界去觀察別人,如果有,也不一定有能力在別人的身上講得出來。

從某種角度而言,自己若是沒有那種踐覆經驗,往往看不出這種德性踐履上的難度和美感。

沒失戀過,你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跳不出來。

說,曾子是儒學的傳人,真的,不是沒道理。

2019年3月7日 星期四

《論語.泰伯》 #4

《論語.泰伯》 #4
曾子有疾,孟敬子問之。曾子言曰:「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君子所貴乎道者三:動容貌,斯遠暴慢矣;正顏色,斯近信矣;出辭氣,斯遠鄙倍矣。籩豆之事,則有司存。」
***
先看白話譯:
曾子得了重病,孟敬子來探問,曾子說:「鳥快死時,叫聲都很悲哀;人快死時,說話都很善良。君子所重視的問題有三個:表情動人,就可以避免粗暴無理;臉色嚴肅,就可以得到信任;言談優雅,就可以避免庸俗荒謬。禮儀方面的事,有人負責。」

其實,我只對這句有興趣:
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

這是對比的哦。
鳥──動物──死──哀
人──人性──死──善

為什麼,一個是哀,一個是善?

《章句》:
鳥畏死,故鳴哀。人窮反本,故言善。

人「窮」反本。
「窮」,不是有錢沒錢的意思,
窮,是指,當你不會再對「未來」去想像「自己的利害關係了」。
一般而言,因為,你要死了。沒有什麼好再去想跟你有關的利害了。

人在不會去「計較」自己利害關係的狀況下,
往往,就「自動的」會變成「有智慧」了,所以其言也「善」。

人,德性本來俱有!

在一般的日常中,當我們往往是從個人的利害關係去思考「行為方向」時,
人並不容易做出合於嚴格德性之事,
這是正常人性。沒什麼好 說的。

所以,真正嚴格修行的要求,往往從去「辨視」自己念頭中的「利害」關係著手。
但,這不容易。

因之,往往就是,「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」。
被死亡逼到了,人就「自動的」智慧起來了。

所以,如果你的人生中碰到某種事情要下決斷,
而你又想說,這決斷最好的有德性的有智慧的,
那麼,
去去去,去火葬場,看著,想像:
如果三個星期後,你就要被火化,
於是,你就可以下決定:
那什麼樣的決定,對你而言是最「心安」的。

2019年3月6日 星期三

《論語.泰伯》 #3

《論語.泰伯》 #3
曾子有疾,召門弟子曰:「啟予足!啟予手!《詩》云『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』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」
***
這裡談生死!

曾子得了重病,將學生召集起來,說:「同學們啊,看看我的足!看看我的腳!看看受過傷沒有,我一生謹慎,總是小心翼翼,就像站在深淵之旁,就像踩在薄冰之上。現在,我可以安心的走了!各位!」

人,就有生死。
任何深刻的哲學,一定會對這一問題,有所發問和思考。
任何宗教,一定會對這問題有所回應。

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」,這句,你懂。
是一種心情,一種極為小心的心情去應對。

應對什麼?你的朋友,還是你的事業,還是你喜好的東東?

曾子說,他用這種心情去應對這個:「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」。

那到底是什麼?什麼是你要小心去應對,然後你那麼小心的目的是為了「免夫」,即「不要有」。
你那麼小心的不要有什麼?
通常是小心的「要有什麼」,這裡反倒是要非常小心的「不要有什麼」!

死了,就不用再去很小心的天天去擔心:是不是沒有做好德性實踐。

儒家,死,是一種解脫。

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」地面對德性的踐履一輩子,現在,死,可以讓你大大的鬆了一口氣。

「而今而後,吾知免夫!小子!」。最後的那二字,「小子」,含義無限。

這是儒門的共同心法。

《荀子∙大略篇》中,子貢曰: 「大哉死乎! 君子息焉﹐小人休焉。」

君子死亡,是一種安息;因為,奮鬥告了一個段落。喘口氣!
小人死亡,只是一種休克。肉體不再能活動而已。

儒家,很累人的。

但,只有如此,生命才能「安息」。
死亡,才不會只是停機。

2019年3月5日 星期二

《論語.泰伯》 #2

《論語.泰伯》 #2
子曰:「恭而無禮則勞,慎而無禮則葸,勇而無禮則亂,直而無禮則絞。君子篤於親,則民興於仁;故舊不遺,則民不偷。」
***
先看白話:
孔子說:「恭敬而無禮則徒勞,謹慎而無禮則膽怯,勇猛而無禮則闖禍,直率而無禮則尖刻。
如果長輩能真心愛護親屬,則百姓就會崇尚仁愛;如果長輩能真心愛護故舊,則百姓就不會冷漠無情。」

這篇有二種「人性」的結構。
一是A無B則變成C
二A 奠基於B;則C變化成D

第一、
人是有變化的可能性,人性是變化之可能性,這是辨證性。

恭,如果沒有了「禮」這種元素被結構在裡面,於是恭自己就會自己產生變化。

於是,恭 變成勞。慎變成葸,勇變成亂;直變成絞。

沒有了禮,就會變。禮重要在那裡?
禮,是一種節制,一種自我「有限性」的自我承認。

有限性,本來就是如此的真實的人的一部分。
你不會死嗎?都會啦。

恭、慎、勇、直,在個體身上呈現,如果個體忘了「有限性」,亦即人這種個體失去了「會死」的人性,
那麼,那些人格「特色」,就會自行變化。

自行變化哦,那是不受你意識控制的。

所以,禮,自制,有限性的承認,為何是儒家中的重要修行原則,在此。

第二、
生命的整體性。

君子篤於親。即A篤於B。
但是結果是,
民興於仁。即C興於D。

A與C,從邏輯而言,是不相干的兩種狀況。在這裡,被形成了相互連動關係。

這種連動如何可能?這是由「生命的德性」所關連起來的。

所以,我常說,
真的,
去尊敬師長,於是你可以讀懂傳播理論。

2019年3月4日 星期一

《論語.泰伯》 #1

《論語.泰伯》 #1
子曰:「泰伯,其可謂至德也已矣!三以天下讓,民無得而稱焉。」
***
進入新章節,〈泰伯〉。

先看白話譯:
孔子說:「泰伯的品德高尚極了!三次讓出王位,百姓無法用語言來稱贊他。」

古裝戲常看到的「讓天下」。三讓啊。

但,核心是「民無得而稱焉」。

古裝戲是,你愈讓愈紅。

這裡講的是,「民無得而稱焉」。

如果,「民無得而稱焉」,你還會讓嗎?如果是你。

所以是,「至德」。

一個行為,即使是社會化價值中被肯定的行為,
你的去做,是來自你自己內心的自我肯定呢,
還是跟著外在的掌聲一起熱鬧呢?

儒家很在乎這一套的「心法」。為什麼?

因為德性是個體性的,是個殊性的,是自己的,
終究是要從「自己的感受」中,開始思考起,開始探問。

但,德性之所以不同於吃草莓蛋糕,
在於,來自個體性的德性卻具有「共感」的能力。這共感是跨出個體性的,正如同「美感」之於我們一樣。

殊性中具含共性。

但,殊性,即個體性,卻是奠基性的。

2019年3月3日 星期日

《論語.述而》 #38

《論語.述而》 #38
子溫而厲,威而不猛,恭而安。
***
這是外面的人對孔子給人感覺的描述。

其實,仔細看一下那幾個形容詞,會不會發現怪怪的。

溫與厲;威與不猛;恭與安。
這是把「相對立的」意義的詞性的形容詞,放在一起啊。

相對立的形容詞放在一起,這又怎樣呢?

來來來,
我造個句子:
這杯奶茶既熱又涼。

這有可能呢?不會吧。你那裡買到的,跟我說一下?

但,換句子了,
這個人的脾氣既熱又涼。

如何?你其實可以接受的,對不對。因為,真的有這種人。

對,人,而不是「物」;
對,只有人,才能把「矛盾性」同時在 身上展現。

矛盾是一種對立的力量,但因為彼此對立,所以可以產生「動力」,自己本身藉由自己來產生動力。
這就是「辯性性」,也是人成長的辯證法原則。

而德性就是辨證性的東東,
你自己「有」,很開心,別人也會因為「你有」而更開心。

不然,一般而言,是你有,後,別人不開心。

所以德性是辯證性的。
德性是一種自身會產生力量的東東,它不待外因自身產生力量來推動生命的成長和變化。
只要你去實踐德性,讓德性在你身上長出來。
你的生命就會自動變化,所以是「修行」。

既是辯性的,就有矛盾性,所以呈現出來的就是兩種對立的力量被「化解」在同一主體中。

「子溫而厲,威而不猛,恭而安。」如是!

你是真的感受的到的。真的。因為,人性是辯證的。